空窗
永远在空窗
 

《2017 退化录》

例行拉一下list……迫真一年一墙了


一月

  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凳脚拖移的声音,教鞭敲在墙壁上然后扔到桌上的声音。

  看着总算安静了没有多久的学生会成员陆续离开办公室,国木田独步将自己安置在会议桌后的椅子上。

  低头收拾自己残留在桌上的文件时国木田却敏锐地意识到脚步并没有完全消弭,甚至在明显的门板开合——本应是个朴素的关门声后,伴随着清脆的铃音折返而来。

  “太宰同学。”他克制住自己抬头瞪视对方的冲动,倘若目光能够实实在在地刺穿对方的话,他倒是很乐意这么做。

  “需要你作为好好学生的时间已经结束。当然我真希望你曾经伪装过哪怕一分钟。”国木田毫不留情地揭露事实,“你似乎也应该离开校园了。”

  “我已经在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名为太宰治的高中生稍稍蹬了一下足尖,让自己坐到那张木质的长桌上。“这样看来,学生会可比国木田先生那人来人往的教师办公室要秘密的多。”

  更加清脆的金属碰击声,喋喋不休的噪音。

  “那你有什么秘密可言呢。”握住笔杆的手几乎要折断那支铅笔了,国木田以低沉的声音质问,忍无可忍地怒视太宰。

  他在下一秒就对上了少年凝视他的,仿佛早已明知如此地期待着的视线。


二月

  暑假的第二个礼拜第三天,太宰两手空空地翻进他的家里。

  “走门。”

  国木田正在厨房煎蛋,脊背笔直,站姿标准。从人到流理台的距离都经过习惯成自然的计算。

  “我今日彷徨于街头,受到了天台之神的感召,遂攀至楼顶。一跃而下时,忽而回忆起这一层是老师家的寓所。心向往之,只能贸然拜访。”太宰轻飘飘地说着话,拎着鞋子走向玄关,又踮着脚走回来。他无声地踩着冰凉凉的地板,轻盈地如同足上有软垫的猫科动物。倘若那张嘴能够噤声,他瘦削的身体与姑且能算是漂亮的长相,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太宰从背后抱住了他。

  锅里的油滋滋作响,他稳定地把鸡蛋翻进盘子里。

  “杂事理应处理完毕,老师接下来的时间都属于我了。”太宰发出的声音尽数打在他的衬衫上,被布料罩得发闷。油烟过重,冷气或许未至厨房,热得让人心烦意乱。他按下了插座的开关,太宰仍旧不愿挪动一下步子。

  “没做你的午饭。”他生硬地无视了假期精力过剩的大学生。


三月

  这会儿本来是好好的天气,起了点风,阴了不过小半刻钟,就突然开始下雨。风打得单瓣的樱花扑簌簌地往下掉。

  国木田原本在窗边写字,斜进来的雨水飘飘忽忽地洇了几页纸,册页一下子就潮软地泞起来。他朝外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地把纸抻平,终于还是合上了手记。

  街边寥寥的一点摊子,都在往铺子里收东西,偶尔有行人打着纸伞踢踢踏踏小跑过去,从楼上看过去竟然有几分人头攒动的意思。

抱着纸袋子的年轻人慢吞吞地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宽大的袖子与衣摆被飒飒凉风扬起来,头发在风雨里头被湿气浸了,看上去更加乱,漫无目的的样子显得像一缕游魂。

  国木田出神地看了一会,那人影在朦胧的水汽里看不大清,好像是站着就没有怎么走动,无畏地伶仃着。雨似乎大了些,声音显得明晰起来,打在青檐上又滴滴答答地落,他好像这时候才陡然意识到那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雨里头,也没有打伞。

  他从拐角抄了把伞声势浩大地往楼下跑,踩得木头梯子发出噼噼啪啪的响。

  他大抵也是一会儿犯了傻,拿着伞却忘记撑开,连自己的上衣都湿了一片。还有三五米的时候太宰发现了他,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你伞坏了吗?”

  国木田看看天又看看太宰,只好不尴不尬地把伞撑开,他等着眼前一辆车飞驰而过,难说有没有夸赞这来得是时候又嫌他去得太慢的心思,神情肃穆地走到太宰边上。

  他发现太宰确实没怎么走动,身后没有几米的地方就是别人的屋檐,也不晓得避一避。

  “你在这做什么?”他问。

  “那个院子的花很好看。”太宰的手抱着袋子,多半也是不高兴从拢着的袖子里抽出来,只扬了扬下巴同国木田示意,“方才有只鸟停在那。”

  “什么?”答案文不对题,国木田没有全然听懂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茫茫然地问。

  “是翠色的。停在玉兰上。”于是国木田也尝试着努力去看了看,鸟或蝶都没有,倒是白色的花落了一泥地。

太宰稍微转了下身,就撞上了他执着伞的手。

  “哦呀你是穿洋服的国木田君吧。”他带上了上扬的尾音,看上去简直想拍手称道,“真是美妙的偶遇。”

  姑且无视了那个令人倍感怪异的定语,对偶遇也相当难以判定是否应该置以微词。若是说因为看到了而特地赶来,自友人角度看并无不对,但刚才的洋相就更加解释不清了。

  “我家在附近。”他只好剔除所有冗余的想法,单刀直入地说,他低下头便能看到春寒之下发红的耳垂,与沉重地溜进领子里的发尾。国木田抬起手把那点头发从太宰的后领里捞出来,无意中碰到的肌肤不如想象中冷,倒是他的指尖让太宰瑟缩了一下。“来避雨吧。”

  “打扰了哟。”太宰雀跃地说。


四月

  “您喜欢花吗?"

  国木田狐疑地看着他,他不大认得那束花里都有什么,从品种到花语都知之甚少并且浑不在意,起码此时还无意了解,大抵也只能知道黄色的是蔷薇。

  “为了感谢照顾与收留,这是献给国木田君的花束。”他仿佛一个花花公子般翩然地拆掉了白色的罩型包装纸,将那高低不一的捧花装进了空置的糖果罐。“恳切希望您不要以对待情人节巧克力的态度予我返礼。”

  他打了个喷嚏。

  “啊……好冷。”

  “我会带着它们去你的葬礼的。”

  “不胜荣幸。”他笑着说。


五月

  “所以你从圣彼得堡逃回长谷津就是因为你爱他?”优子趴在栏杆上,眨着眼睛看他。

  勇利的样子看上去有一点儿委屈,他垂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食指,“维克托是我的教练。虽然他愿意的理由简直不可思议——而我甚至没拿到金牌。……尽管我觉得这也没什么错。”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都有点抽抽搭搭的架势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哭。”

  “你们真是不可思议。”优子赞叹地说。

  奥川美柰子推开门,她带来了长谷津的星星,把勇利的手机扔给他。

  “失恋的人都是笨蛋吗。”

  他看到尤里给他打了一堆电话。

  “你再不过来我就杀了你。”

  “……我真的只是忘了。”他一言不发地挂掉了手机,战战兢兢地对美奈子说。

  她们把他推出了冰场。


六月

  他确然地同太宰接了个吻。

  黑色头发的青年踩着砖石轻盈地踏过来,摇摇晃晃地踩在低矮的横栏上,还没有站定就碰了碰他的嘴唇,他站得高了,并不比国木田矮,睫毛能够很轻易地扫到他的镜片。

  国木田按着他的腰把他抱到平地上,这个亲吻理所当然地进展得更加深重,青年的手指缠住了他的头发,给他带来了一点疼痛的快感。

  他不怎么喜欢祈祷,大概也不怎么虔诚。


  “你信神?”

  “不信。”

  这个答案比较符合国木田对太宰的期待——说理解更为恰当。太宰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喝一杯水,气泡连续不断地往上冒。他的嗓子有点发哑,但还是在笑。冰块化掉了一大半,薄荷叶在玻璃杯里沉了底,底下是蕾丝桌布,看上去非常柔软。

  他从长方形的实木桌边站起来,弯下腰碰了碰国木田的嘴唇,那是杯淡饮料,残留的全是沁甜的水蜜桃味。


  营业性质的笑不大好看——这是骗人的。

  所以国木田不很清楚太宰为什么来找他,不是指与他在这见面的现在,而是在更早的更加开始的时候。

  太宰不请自来地推开门,把风衣挂在墙上,摘掉围巾后头发蓬松得像只松鼠。他的指尖有点儿红,他空手握了一下,又拢起来,像还没从冬日的风雪之中缓过来。他走过来蹭国木田的脖子,冰凉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

  “国木田君,好冷。”他抬起更冷的手心贴过来,手掌按在国木田的脸上,裹着一点雪的味道,听上去欢欣雀跃又昏昏欲睡。

  国木田生气地按了回去。


七月

  啊啊,老师这不是老老实实地来了吗。

  有些沙哑的嗓音在国木田还没转身时就蹿到了耳边。视线末端栗色头发的少女靠着床背,她解了两粒扣子,衬衣的袖口落到了肘部,然而露出的脖颈与抬起的手臂上缠着看上去闷得过头的绷带。她的手指把一本自杀手册堆到鼻尖,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国木田。

  “医务室不是给你翘课的地方。”



十一月

  回来的车上太宰一直在睡觉,仿佛在他消失的40个小时里从来没有合过眼,国木田原本以为这个时间再加一倍他也照旧会以无所事事的面貌、从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蹦出来。

  寂静伴随了一路,引擎声熄灭的时候,他又看着太宰钻出来,幽魂一样往楼上走。

  “你还好吗?”他终于忍不住问,太宰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打了个哈欠示意要再睡到世界末日,又在转回去的瞬间化回幽灵。

  他打开另一扇门,在自己房间里写报告,对着惨白的屏幕坐立不安,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嫌太吵。

  最后只好过去。

  国木田没有敲门,房卡是在前一日问前台要的。他突然意识到才过去十分钟。

  “哇,前辈是要来照料我吗?”从浴室出来的太宰咋呼地叫起来,他身上的绷带已经缠得严严实实,如果他不是知道这不是什么速干防水的特制形,他大概以为这玩意从未从太宰身上脱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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